文 | 新眸,作者 | 簡瑜
中國大模型創業公司正在迎來又一輪的資本博弈。
近日,AI 六小虎之一的 MiniMax 完成了近 3 億美元的新一輪融資,投后估值超過 40 億美元。同時,有消息稱公司正在籌備赴港上市的相關事宜。
而就在不久前,另一家六小虎成員,智譜,也被爆出正與財務顧問合作,推進潛在 IPO 計劃,擬募資規?;蜻_ 3 億美元,此前其市場估值已經達到了 400 億元。
表面看,是融資加速、IPO 在即的集體高光,但從更深一層來看,這更像是政策紅利釋放下的一場 " 上岸潮 "。
據業內人士分析,這輪融資潮的直接推手,并非企業自身營收與盈利能力的提升,而是港交所 " 科企專板 " 等政策的階段性窗口,讓尚未跑通商業模式的 AI 創業公司獲得了暫時的資本喘息。
但資本窗口期不會永遠敞開,真正的分化已然開始。就現有進展來看,六小虎已有兩家顯露疲態:
零一萬物早前宣布放棄原計劃中的萬億參數大模型 Yi-X-Large 訓練計劃,并已與阿里進行業務合并,實際上退出了 AI 六小虎陣營;
百川智能則在今年相繼收縮金融、教育等 To B 業務,轉而聚焦 AI 醫療方向,但這一領域已有多家互聯網大廠玩家提前入局,未來競爭壓力可想而知。
與此同時,目前還在牌桌上的剩余幾家,也隨著阿里、字節、DeepSeek 等頭部玩家的入場,業務收到擠壓,受關注度逐步降溫。
零一萬物創始人李開復曾斷言稱:" 中國最終只會剩下三家大模型公司—— DeepSeek、阿里、字節。" 這一判斷在今天看來,并非沒有依據。
如果說零一萬物與百川智能的退出,是在主戰場上的一次 " 體面撤退 ",那么留在牌桌上的其他玩家,正在面對更為嚴酷的生存檢驗。
AI 六小虎誰能先跑通 " 賺錢的模型 "?
前有 "AI 四小龍 " 債務纏身,后有 "AI 六小虎 " 泡沫初現。對 AI 創業公司來說,能否跑通商業化路徑,一直是至關重要的命題。
目前來看,在六小虎中,商業化進度最快的,是目前估值最高的智譜。依靠同時覆蓋 To B 和 To G 業務的打法,智譜已經實現了相對穩健的營收路徑。
對比之下,估值排名第二的 MiniMax,則主要依靠 C 端產品 " 虛擬伴侶 "Talkie 在海外市場獲得營收。然而,隨著監管趨嚴,Talkie 已在美日等主流市場被下架,核心業務面臨重創。
兩者產品路徑的差異,背后折射出創始人背景的不同基因。
智譜由清華大學 KEG 實驗室主任領銜,核心算法團隊幾乎全員來自清華,自帶 " 國家隊 " 光環。這也使其在央國企項目、政務系統乃至 " 一帶一路 " 國家級合作項目中具備天然優勢。
但 " 技術壁壘 " 并不等于 " 產品能力 "。今年上半年,智譜推出的智能體 AutoGLM 沉思版在用戶體驗上表現不佳,被不少網友吐槽 " 名不副實、只說不做 "。單一化的人才結構,也暴露出其在 C 端產品化和智能體交互設計上的短板。
反觀另一邊的 MiniMax 創始人閆俊杰,或許是因為曾經擔任過商湯科技副總裁,深諳政府業務回款難,B 端業務可復制性差的問題,minimax 走了一條相對容易的捷徑:依靠一款情感 AI 產品獲取營收。
相比之下,月之暗面的路徑顯得較為穩健中庸。創始人楊植麟同樣出自清華系、并且師從唐杰,但在團隊構建上更強調 " 產品經驗 + 科技大廠背景 " 的組合策略。
在 deepseek 尚未出世之前,其 C 端產品 Kimi 一度搶占市場高地,日活躍用戶(DAU)排名前列。但隨著字節、阿里、DeepSeek 的快速占位,Kimi 如今的 DAU 只占幾個頭部梯隊的零頭。
最后一家階躍星辰,因入局時間相對靠后,商業化路徑尚未跑通,目前主要推出了智能問答助手 " 躍問 " 與智能體產品 " 冒泡鴨 "。已完成 B 輪融資,但在六小虎中仍屬靠后梯隊。
整體來看,智譜目前在營業模式上雖然相對成熟,但單一化問題顯著,而其他幾家 AI 創業公司或因核心業務受限、或因產品尚未成型,距離建立穩定營收模式仍有不短距離。
在資本熱退、資源收縮的背景下,AI 六小虎們真正要回答的問題,已經不再是 " 能不能做出大模型 ",而是 " 能不能靠它賺錢 "。
大廠擠壓下的艱難求生
近日,朱嘯虎在公開媒體坦言," 大模型會吃掉 90% 的 Agent",不管斷言能否成真,大模型市場的核心資源越來越向頭部公司集中,已經成為不爭的事實。
最直接的表現體現在用戶數據上。根據 QuestMobile 發布的數據,截至今年 3 月,DeepSeek、豆包、騰訊元寶三家的月活躍用戶數,已占大模型應用 DAU 總量的 75% 以上。換句話說,剩下幾十個大模型產品,只能在 25% 的流量池中艱難搏殺。
這背后的邏輯并不復雜:用戶獲取、資本支撐、算力投入,互聯網大廠幾乎擁有所有的稀缺資源。在此背景下,想要復制 DeepSeek 的奇跡,早已變成一件概率極低的事情。
但這,還不是最致命的問題。
對于 AI 創業公司來說,真正的護城河并非融資輪次或產品曝光度,而是核心技術能力的積累。這一點,從 OpenAI 的成長路徑已然印證:在早期 " 零收入、二十人團隊 " 的階段,靠的不是流量,而是對技術方向的堅定共識與少數頂尖人才的協同。
然而,近幾個月,AI 六小虎的技術中樞正悄然松動。公開信息顯示,六小虎體系內已有超過 20 位核心成員離職,僅 2025 年上半年就超過 10 人出走。其中就包括智譜的首席戰略官張闊、視頻模型負責人丁銘,以及 MiniMax 的副總裁魏偉等核心人員。
當技術人才開始頻繁流動,背后往往不只是個體選擇,更可能是組織結構和信念體系的系統性裂痕。
這些人才的流失,某種意義上宣告了部分 AI 創業公司對于 " 技術破局 " 的信心正在瓦解。即便是跑的更快的智譜,也沒能幸免核心骨干流失的困局。正如一位行業人士所言:" 過去是沒有用戶、沒融資,現在連最頂尖的技術人也留不住了。"
技術停滯的信號也愈發明顯。
過去兩年,AI 六小虎曾輪番上演大模型版本迭代的熱潮。但自從字節、阿里正式下場后,這種節奏顯著放緩。以智譜為例,自 2024 年初發布 GLM-4 以來,其主要更新動作已轉為 " 微調 + 修復 ",2025 年迄今并未釋放任何具突破性的升級版本。
這意味著,六小虎的 " 技術勢能 " 正被逐步耗盡。
現實層面," 大廠 + 創業公司 " 的聯動組合已成為全球 AI 產業的主流結構——微軟與 OpenAI、谷歌與 DeepMind、亞馬遜與 Anthropic,無一例外。而在中國,大廠直接 " 自研 + 收購 " 的兩條路徑也在加速推進。
問題在于,AI 六小虎一邊高估值高投入,另一邊技術承壓、產品卡殼,最終很可能面臨一個悖論:想活下去只能被收購,但估值又高到 " 無廠可接 "。
斷臂求生,留給 AI 六小虎的時間還有多久?
為了解決生存難題,過去幾個月,幾家企業陸續啟動了業務重組開始從卷參數、卷 DAU 轉向 " 做專做深 " 的垂直突圍。
據知情人士透露,智譜未來將基本放棄企業服務的規?;瘒L試,重心全面轉向 To G 業務,專攻政府項目。
這一變化也在組織層面得以印證:公司正在收縮商業化部門,除了 COO 張帆于 6 月底離職外,智能終端行業部總經理、商業化產品負責人也已都確認離職。
與此同時,智譜內部的組織結構也進行了一輪大調整。原先按照行業劃分的商業部門被打散,轉為 " 按區域 " 建立地方項目團隊,明顯是為政務項目深耕做準備。
但從長遠來看,以商湯為前車之鑒,To G 雖具短期穩定性優勢,卻容易陷入 " 定制化重、回款慢、增長乏力 " 的結構性難題——走不出路徑依賴,To G 很可能會變成一條 " 看似安全、實則封閉 " 的通道。
而另一邊,原本主攻 C 端的 MiniMax 與階躍星辰,也有開始掉頭向 To B 靠攏苗頭。
階躍星辰目前不僅徹底停掉了其角色扮演類 C 端產品 " 冒泡鴨 ",還將重心轉向了 To B 智能終端,先后與 OPPO、智元機器人、吉利等公司展開了合作。
與此同時,MiniMax 則選擇了另一種打法,最近接連發布的幾款基座與多模態產品,目的在于依靠 API 模式向 B 端客戶收費。
背后的原因,與 C 端產業鏈需求下固有的組織結構逃不開關系。
事實上,C 轉 B 并非簡單改一套產品形態那么輕松。To B 業務意味著更高的交付要求與定制化服務,這對公司組織、人才結構提出了全新挑戰。據了解,MiniMax 尚未設立獨立的交付團隊,也就意味著在面對企業客戶時難以提供系統解決方案。
C 端市場上,眼下走得最為堅定的,似乎是月之暗面。
近日,月暗推出了 MoE 架構基礎模型 Kimi K2,號稱能力對標 Claude Code,在 OpenRouter 上的 Token 使用量也已超越馬斯克的 xAI。與此同時,月暗也與財經傳媒展開了合作,試圖在財經內容理解與生成領域占據一席之地。
不過,對于開源模型來說,模型使用量上升只是第一步,未來如何建立起生態壁壘,進一步擴展到其他業務領域,才是必須要面臨的問題。
從幾家公司的路徑調整中可以看出,大模型行業已經告別 " 跑馬圈地 " 階段,正逐步進入 " 垂直深耕 + 多模態落地 " 的下半場。
無論是向 To G 聚焦、To B 轉型,還是 C 端產品精細化運營,底層邏輯都是試圖建立差異化能力壁壘。
換句話來說,AI 公司最終能否在行業站穩腳跟,不再取決于誰跑得快、燒得多,而在于誰能先在一個具體場景中跑通商業模型。